从猪小妹、社会人到鼓风机:佩奇在中国的走红全史
佩奇作为一个体量较大的文化现象,为大陆互联网文化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文/龙六
2019年的春节档院线,八大影片激战正酣,而《小猪佩奇过大年》凭借宣传片“啥是佩奇”,在上映前引发了巨大关注,占据了春节档的重要位置。《小猪佩奇》自2015年9月,正式引进大陆电视平台,从“粉红猪小妹”到“社会人”,再到如今“硬核朋克佩奇”。这个生于英国的低幼动画角色,在全球见过山河大海之后,终究还是发现来大陆之前的日子,全是小场面。
作为大陆网民,只要熟悉互联网,便不可能不认识佩奇。佩奇如此传奇的经历使得我们在审视她的时候,不能用纯粹看待动画角色的眼光去研究她。比起原始文本中的佩奇,那些被成人再造出的“佩奇”形象,同样不容我们忽视。不过在我们谈论她彪炳的大陆征途之前,还是从原点出发,问一句——
佩奇是啥?
《小猪佩奇》是英国制作的学龄前电视动画,于2004年5月在英国第五台首播。讲述了小猪佩奇与家人和朋友的日常生活。每集大约五分钟,目前已经制作到第六季。可以说是广受该年龄层观众喜爱的作品。
在非英语国家,不少家长选择这部作品来为孩子进行英语启蒙。其实早在《小猪佩奇》正式引进大陆之前,大陆的不少育儿论坛上,就流传着名为《粉红猪小妹》(译名之一)的原声动画资源,可以说这部动画在引进前和引进初期,都没人能想到它会为大陆互联网文化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其实就原始文本来说,《小猪佩奇》确实可以称之为一部优秀的学龄前电视动画。他的主要角色丰富且立体,语言结构规范,叙事节奏适中,故事情境贴近学龄前儿童生活。作为一部以女性为主人公的作品,在故事中既重视性别意识的培养,同时也强调绕开性别刻板印象。
比如在《孩子们的游园会》一集中,佩奇所在的幼儿园为了筹措修屋顶的钱,由孩子们筹办了一场游园会,佩奇负责抽奖箱,而前来抽奖的公牛先生摸到一个娃娃,猫女士摸到一个挖掘机,佩奇建议他们互换奖品,但是他们拒绝了,并且表示自己喜欢所抽到的玩具。
第一次成为网红的佩奇
作为一部很有儿童观众基础的作品,佩奇第一次成为网红的事情要追溯到2017年11月,起因是由于家长抱怨《小猪佩奇》中佩奇和她的家人猪叫的段落引发了孩子的模仿,家长“痛心疾首”于动画片对孩子的恶劣影响,而声讨这部作品。
相信熟悉学术趴的读者还能记得,当时学术趴在讨论动画与犯罪之间的关系时,还援引了这个例子。现在回头来看,当时控诉佩奇猪叫的家长是否也参与后续佩奇的造星运动中尚未可知,但或许也正式这次“控诉”使他在全年龄层的网络平台上获得了一种集中曝光。为她后续漫漫的“黑红”之路奠定了群众基础。
从“粉红猪小妹”到“社会人”
小猪佩奇的爆红原因有很多,但毋庸置疑的是,其结果是佩奇从儿童限定的“粉红猪小妹”转变成了众人皆知的“社会人”。至于为什么转变,怎么转变的,可以说各种版本的声音都有。作为一个大众塑造的文化产品,其成因复杂这点并不难理解,真正值得我们深思的是【是谁】【为什么】选择了【小猪佩奇】。
在展开讨论之前有个急需阐明的问题,什么是“社会”?
首先这显然不是指传统意义上“人与人形成的关系总和”。这个概念在“社会人”的语境下,不关乎人际关系,而更侧重于表现一种生活状态——“纹身喊麦社会摇,一日三顿小烧烤”。概括一点说,“社会”一词在乡土气息中透着些许江湖风味,庸俗中还有几分世俗特有的旷达。讨厌它的人看它是恶俗与庸俗的狂欢,狂欢背后是是世故与油滑;喜爱它的人看它是质朴与真性情的表达,讲得是最接地气的无奈。
基于这种认知上的矛盾,分化出来了对于小猪佩奇形象“社会化”的两个版本的看法。
版本一:对“社会”文化的嘲讽
有观点认为,在原创自媒体视频平台上涌现的以小猪佩奇为重要标志的“社会人”形象,是对于原来充斥于这些平台之上的“社会”文化的嘲讽。
即,你又土又low,这些纹身一点都不酷,于我而言和“小猪佩奇身上纹”没什么不同。
这种观点在看待小猪佩奇“社会化”的过程中,将佩奇作为一个嘲讽“社会”文化的工具,通过这种“降维”打击的方法,起到一种欲擒故纵杀人诛心的效果。
当然,在这个版本中,还有一个子集需要特别提一下,这波嘲讽不光照顾已经在“社会”化中浸淫多年的中青年“老铁”,还包括现在因家长疏于看护而过早独立接触互联网的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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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如果在成人的世界我们尚可以调侃的口吻去谈论这个话题,那么事关未成年人、事关儿童,这种嘲讽毫无疑问是愤怒的一种表现形式。愤怒源于对这些孩子的父母失责行为的谴责。
近些年我们在互联网平台上看到太多关于儿童独立接触互联网而引发的事件。无论如何阉割成人权利,互联网都不存在儿童独立上网的安全壁垒。
版本二:裹挟着自嘲的自我表现
如果说版本一对“社会”化持一种否定的态度的话,那么相对应的,版本二要温和中立的多。他们的出发点没有那么有攻击性,更多的是自我表现或者自嘲。
时间倒退五年,当人们谈论纹身时,如何也不会与小猪佩奇联系在一起,“社会”化的小猪佩奇很好的满足了人们对于反差萌的追求。心有猛虎,细嗅蔷薇,霸气又稚拙,“社会”又乖巧——这一类人想要通过小猪佩奇来实现的大抵是一种这样的自我表达。
当然上述两个版本中,佩奇仿佛是天选之子,颇有一种人在家中坐,“红”从天上来的意味。那么多动画形象,为什么偏偏是佩奇成为了被选中的那一个呢?
首先《小猪佩奇》广泛的儿童观众基础——她的辨识度是传播的基础。其次大陆大部分成人观众似乎并不是特别了解英国学龄前动画的叙事特点——为了适应该年龄段儿童的心理发展特点,故事中一般不会对角色的行为进行明确的道德评价——恶作剧、迟到、嫉妒都不会有一个旁白告诉你:这样是不对的。更加不会在故事中设置什么善恶轮回的恶果,让小朋友自行体会。所以角色的行为显得格外地“真”,而恰恰是这一点激发了网友们的共情与想象力。
网友用成人化的视角去解读佩奇与她的朋友小羊苏西的关系,在《吹口哨》的故事中,佩奇因为不会吹口哨而烦恼,她在电话中向朋友苏西倾诉,并因苏西表示自己也不会而窃喜。但接下来的故事发展中,佩奇发现苏西不仅会吹口哨,而且吹得很好,也因此挂断了苏西的电话——这一集是《小猪佩奇》传播度较高的一集。
之所以传播度高,想必是因为成年人们因佩奇的行为而产生强烈共鸣,进而在动画里照见了自己生活中的苏西,在对苏西的控诉中,情绪得到了一次“集体”排解。
这种不加道德判断的人物形象,对于初次接触英国学龄前电视动画成年人来说,显得十分具有吸引力。人们愿意以佩奇的形象为自己代言,反过来说,这些以佩奇形象来进行自我表现或自嘲的人们,对自我形象的构建是一个真实的,真诚的,有棱角的,不被束缚的纯粹的人。
从“社会人”到“硬核朋克佩奇”
小猪佩奇的形象与“社会人”产生联系之后,一方面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曝光度,不仅她的受众基础改变了,就连“小猪佩奇”这四个字的文本范围,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改编。喜爱小猪佩奇形象的人,不一定看过《小猪佩奇》的动画,人们对这个形象的推崇有时与原始文本毫无关系。
俗话说,人红是非多。
爆红也是存在代价的。一方面网上一度爆出抖音封杀《小猪佩奇》的消息。另一方面在佩奇爆红伊始就实现了线上和线下的联动。事实上不少线下产品事实上形成了对品牌方的侵权。更糟糕的是,这些侵权的周边产品连基本的安全指标都达不到。小猪佩奇纹身贴纸含重金属,有损身体健康的报道也甚嚣尘上。
最后,过度成人化的解读毫无疑问也是一柄双刃剑。就连“悲伤蛙”(Frog Pepe)这类源于重口味漫画的人物形象都被玩坏过,学龄前电视动画出身的佩奇毫无疑问有底气喊一句,“这谁受得了。”
就在佩奇的形象逐渐淡出人们视野的时候,2019年《小猪佩奇》大电影的官方宣传片《啥是佩奇》引爆了“佩奇热”的第二股浪潮。
这部作品的内容不再赘述,他的优点有目共睹。笔者只想从标题和内容的角度矫情两句,没有任何说宣传片不好的意思(小小声),笔者也非常喜欢这个预告片(超大声)。
宣传片的导演正是大电影的导演,从宣传片来看,题为《啥是佩奇》既是宣传片故事中的主要线索,也是一件于《小猪佩奇》本身而言有些黑色幽默的事情。因为宣传片中整个叙事都在试图勾勒佩奇的形象。“啥”这一疑问只关乎可以被理解的那部分形象。或许我们可以说导演很聪明,他事实上勾勒出了佩奇这场造星运动的本质,佩奇的大火一定程度上来说无关乎她到底是谁,而在于我们希望她是谁。就像我们欣然接受了那个刷了漆的鼓风机一样。
其实上述分析,也仅仅是从一个侧面切入,勉强能够自圆其说罢了。佩奇作为一个体量较大的文化现象,理所应当还有其他不同的切入角度和其他的阐释思路。欢迎在下方谈谈您的看法。
- END | 动画学术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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